大榕树之战3 作者:叶晖南

溶洞里的张大碗显得嗓门特别大，他起劲地喊着“杀”。
    长久大佐见中国军队换了一种方式，摸不清虚实，为避免遭到袭击，他再次下令开火。
    日军阵地那边又开始了猛烈的射击，星罗密布的火力点闪耀着不间断的火光。
    据战史记载，李克己用虚张声势的战法多次戏弄了长久大佐，徒使日军白白消耗了大批的弹药而一无所得。其实长久大佐不是不明白支那军可能在搞虚张声势，但他不敢置之不理，万一中国人用这办法先麻痹日军，然后突然发起进攻，那后果就严重了。就这样他被李克己捉弄了好几天后，终于明白了中国人的真实意图是在骗取他的弹药消耗。
    却不料他又中了李克己的连环计。
    几天后枪声彻底停了，这天晚上不论张大碗把杀声喊得再山响，小鬼子就是置之不理。
    林奋强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好了，日本军人又不是傻子，他们已经知道上当了。”
    张大碗：“就这么完了，真不过瘾。”
    林奋强：“想过瘾是吧？告诉你，好戏还在后头呢，头两幕是演完了，第三幕就该轮到我们排上场。”
    张大碗：“干什么？”
    林奋强：“摸过去，抓它一把。”
    张大碗来了精神：“好啊！你怎么不早说？”
    林奋强：“营长说了，锦囊妙计都是到关键时刻才打开。你们机枪班抽两挺轻机枪随我一同出去。”
    “是！”张大碗立正敬礼道。
    到了下半夜是人最容易懈怠的时候，林奋强却带着十几个战士精神抖擞地摸出了他们藏身的地洞，他们爬到接近了日军阵地的地方，林奋强学着蟋蟀叫了两声，所有的人都停了下来。
    日军阵地上戒备相当松懈。除了游动的哨兵，其他人都躲进了掩体，侧耳倾听，甚至还能听到洞传来的鼾声。林奋强心想营座高明，这几天的折腾，真的把鬼子搞烦了。
    正要动手之际，他忽然灵机一动，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他觉得利用营长制造的良机仅仅打个偷袭未免赚头不够大，能不能借梯上房，再搞点名堂？
    林奋强思索的空，张大碗已经从背后摸出两颗手榴弹，把它们绑在一起。
    林奋强看见他想动手，马上示意他再等一等，自己从上衣口袋里掏出纸和笔，摸黑匆匆地写了几行字，然后交给身边的一个士兵，并附在他在耳朵边说了点什么。
    士兵随即退出了战列，向后爬去。
    林奋强一直目送他消失在夜幕中，才回过头来，继续往前爬。
    战壕就在眼前。
    日军游动哨背着枪朝他们这边走过来，突然他发现了异常情况，迅速从肩上取下步枪，喝道：“什么人？”
    林奋强抬起冲锋枪，一个点射打过去，将他撂倒。同时一挥手，“上！”他第一个冲上阵地。其他人紧随其后。
    枪声把日军从睡梦中惊醒，他们来不及穿衣服，纷纷拿起武器往掩体外冲。
    几个出口已经被远征军封住，冲到出口边的日军被一阵无情的弹雨打倒在洞口附近，余下的人溃退回去。
    “手榴弹！”林奋强下命令。
    张大碗等人把早已捆好的手榴弹抛进了掩体。
    持续的爆炸声夹杂着鬼哭狼嚎不断地从洞口传来，林奋强知道不能恋战，日军的慌乱只是暂时的，等他们清醒过来，这十几个人的小分队就会有麻烦了。
    “跟我冲，不要掉队。”林奋强越过战壕向敌人阵地的纵深跑去，其他人紧紧跟在后面。
    在他们身后遭到袭击的日军开始反击，但枪炮都是对准大榕树的，他们做梦也没想到中国军人插到了他们的背后。
    跑了好远，林奋强才停住脚步，回头细品起他们的“杰作”，日军阵地上火光还未散尽，而报复心极强的日本人正在用比前几天更加凶猛的火力向大榕树发泄，千万条曳光弹划破漆黑的夜空，罩向大榕树。不过中国人都清楚，那不过就是蒙蒙细霏打在一把大伞上。
    张大碗：“排长，我们是不是跑错方向了，怎么跑到敌人后面来了。”
    林奋强笑了，“没错，整天呆在地洞里，你闷不闷？带你们出来散散心，捞点外快好不好？”
    几个士兵都兴奋起来：“好啊。”
    “走。”林奋强提枪走在前面，一行人自动排成一队，走进了黑暗，身后的枪炮声渐渐离他们远了。
    天亮之后，长久大佐下令停止射击，他走出掩蔽部向大榕树方向观察，那里一片死气沉沉，看不到任何动静，在两军阵地中间也没有看到任何被日军火力击倒的目标，他不明白昨夜偷袭他们的支那军都躲到哪里去了，这么密集的火力，闭上眼睛打，也该懵上两个人吧。再看看自己的阵地，余烟尚未散尽，昨晚被捣毁的一段工事上一片狼藉。士兵们忙着扒开被炸塌的掩体，从里面抬出伤亡的官兵。
    长久大佐拄着战刀，气得脸上的肌肉直抽搐，他知道又被支那军给愚弄了，而且被捉弄得连人家怎么来的怎么走的都不清楚，他越想越窝囊，突然拔出战刀，大叫一声，一刀把一根塌陷后暴露在外面，原来用于加固掩体的圆木拦腰斩断。
    在大榕树上，李克己接过士兵送来的林奋强的纸条。这是在黑暗中写的字，不象往日的字迹那么帅气，但还算得上工整，这个提拔不太久的排长写道：
    “日军前沿目前几乎没有纵深，我意突破后插入其后方，我猜想大寨主的第二锦囊妙计是从后山下去，寻找并破坏日军的运输线。如我从前沿直插其后，可少走弯路，亦容易找到其位置所在。
    临机处置，未及报告，后当负荆请罪。
                                                         职：林奋强”
    李克己一边看着一边感叹：“怪不得史迪威将军夸他是个将才, 他还真的看破了我的计策。也不知道他们现在跑到哪里去了？”
    这个时候，林奋强等人已经走进密林中一条小路。潮湿的路上清晰地刻着两道车辙。
    “警戒。”林奋强一声令下，几个士兵端着冲锋枪向路的两头散去。他自己则来到路中央，蹲下身，仔细地研究车辙。
    张大碗凑过来：“太好了，一下子就找到了他们的运输线。”
    林奋强摇头：“不太好。”
    张大碗：“怎么？”
    林奋强：“你带了口粮吗？”
    张大碗：“没有，不是你让我们都带弹药的吗？”
    林奋强：“是我的过错，你看这个车辙是新压过去的。”
    “那又怎么样？”
    “这就是说，日本人刚刚补给过，从车辙印记上看，至少过去了七八辆牛车，下一次补给还不知道在多少天以后。”
    一士兵：“那我们就在这里潜伏下，直到他们下次来。”
    林奋强：“只得如此，不过别忘了，这里可是野人山。”
    众人的脸色一下子沉下来。
    张大碗倒是一脸的乐观：“怕什么，该死球……”
    “朝上！”他班里的人都对他这句口头禅了如指掌，大家一齐替他说了。
    “再说现在的野人山再也饿不死我们了。”张大碗信心十足地说。
    林奋强：“对，把在蓝姆伽学到的本事都拿出来。早晚打到他们的运输队，还可以尝尝日本人的罐头是什么味道。”
    张大碗把机枪从肩头卸下：“好，就在这等着好饭送上门来。”
    林奋强：“不是这里，我们要沿着这条路以搜索队形向前走一天的路程，途中记住利于打伏击的地方。这样，战斗一旦打响，鬼子立刻增援也要一天才能赶到，那时我们早就远走高飞了。另外大家记住，如果鬼子的运输队比我们人少或差不多，就一次伏击把他们消灭，如果他们人多，我们见好就收，千万不要打成胶着状，转移到第二个伏击点再干，懂了吗？”
    众人：“懂了。”
    “出发。”
    他们向前走了百八十里，选了一个好地形潜伏下来，林奋强把十几个人分成两班，一部分任警戒和侦察，另一部分人只负责挖野菜，抓虫蛇，因为战斗随时打响，所以他们不能远离伏击地，也不能闹出大的动静。
    一连等了五天，别人倒还好说，唯独张大碗老是叫唤吃不饱，这天轮到他担任了望哨，大碗攀在高高的树桠上面一面了望远方，一面从军装兜里掏东西吃。不一会儿兜里就空了，他摸了两把，对坐在下面休息的林奋强说：“喂，……还有没有？”
    “有什么？”林奋强明知故问。
    “就算我借你的，一把火烤蚂蚱回去换一个美国罐头。”
    “就你肚皮大。”林奋强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烤得焦黄的各种昆虫递给张大碗。
    “谢了。”张大碗张开大嘴巴嚼起来，刚嚼了两口，突然他一下子把嘴里的东西都吐了出来，
    “有情况，他们来了。”张大碗兴奋得叫道。
    “进入阵地。”
    士兵们一溜烟地从大树上滑到地面。跳进早已构筑好的伏击阵地。
    林奋强说着，自己却往上爬去。他来到张大碗的位置举目望去。
    远远地看见一排牛车缓缓而来。
    “一共八辆，十六个押车的。一次解决战斗，大碗，你打头，叫你的班副扛那挺机枪打尾。”
    树下，车队慢慢走进了伏击圈。
    “打！”林奋强下令的同时，手中的冲锋枪已经打响。正对着他的一辆牛车上两个日本兵还没做出反应就做了枪下鬼。张大碗架着机枪一通猛扫，打头的两辆牛车上的日军也当即被消灭。远征军士兵冲上路面，在近距离把所有来不及抵抗的敌人全部打倒。
    战斗迅即结束。
    士兵们逐个检查车辆上的东西。
    车上装载的是大米、食用油和弹药。
    张大碗在头一辆车上揭开一个纸箱，里面全是罐头。他乐得把背包取下，一个劲儿地往里装。
    一名士兵向林奋强报告：“一共五车粮食。两车弹药，最后一辆车装的是煤油和药品。”
    林奋强：“罐头你们能拿多少是多少，其余物资集中起来烧掉。”
    士兵们把堆积成一座小山的物资浇上了煤油，然后点燃了火，
    “撤！”
    远征军官兵全都钻进了树林，消失了。不大的工夫，烈火点燃的车上的弹药，又引起猛烈的爆炸。
    “日本人的罐头里都是黄豆和腌菜，味道还不错。书生，你要不要尝尝？”
    小分队刚刚转移出去没多远，张大碗已经打开了一听罐头吃起来。
    林奋强笑了：“你的动作倒挺快。”
    “我们下一步怎么办？”张大碗边吃边问。
    “把你的罐头带回去，让树上和洞里的弟兄们也尝尝鲜。”
    “你是说我们回大榕树？”
    “对，我们出来那么多天了，营座肯定在挂念我们，要尽快把我们掌握的情报告诉营座。”
    “好，回去后，我一个日本罐头要换两个美国罐头。”张大碗打着他的小算盘。
    一天后，小分队绕道后山的悬崖，回到了“李家寨”。
    林奋强向李克己敬礼报告：“大寨主，我们回来了。”
    李克己紧紧握住他的手：“怎么样？”
    林奋强：“打掉了他的运输队，一共八辆牛车，大约一万斤大米，两车弹药，一车其他物资。”
    李克己：“干得漂亮，他们的运输线在什么位置？”
    林奋强凑近地图，指着上面：“在这里，估计被我们打掉了运输队后，敌人这一两天还要补给。我们是不是再出击一下。”
    李克己：“我派别的弟兄去，你有更重要的任务。”
    “什么任务？”
    “你来看。”说着他带林奋强来到窝棚外，“你们出击这些天，小鬼子已经把战壕挖到了树下，现在同我们的阵地犬牙交错。几乎每天夜里都有战斗，我们的弟兄有好几次大意，吃了亏。你们天黑之后还是回到地下去，我要你多动动脑子，想办法把敌人拱出去。”
    “是！”
    晚上，小分队的人摸回到溶洞里，刚一进去，一股恶臭就扑鼻而来。
    “排长回来啦。”林奋强和张大碗一进洞战士们和围了过来。
    张大碗顾不上打招呼，用手捂着鼻子问：“怎么这么臭啊？”
    一个兵告诉他：“你们走后，小鬼子就一直在朝这边打地洞，双方现在洞贴着洞，谁出去准挨枪子儿，有的弟兄夜里出去屙屎，还被乱枪打着，没办法，弟兄们现在只好在洞里解决问题。”
    张大碗：“那完了事就埋了嘛，连狗拉完尿都知道刨土埋上。”
    “一开始我们都是埋掉，可是洞子越埋越小，现在挤得快要转不开身了，所以……”
    林奋强：“好了，弟兄们今天晚上好好睡一觉，我和机枪班长放哨。”
    坚守在洞中的弟兄早就习惯了臭味，他们热闹完了，很快就睡去。林奋强和张大碗原来说好了一人执勤半夜，可是洞内又骚又臭的污浊空气熏得他们一阵阵的犯恶心，怎么也睡不着。
    到了下半夜，变天了，黑压压的云层从山后面爬上来，很快遮住了月亮，盖满了整个天空，山风呼呼地刮起来，给又骚又臭的溶洞带来了一丝清新。
    张大碗打了个哈欠对林奋强说：“林老弟，你盯一会儿，我去打个盹。”
    “不行！”林奋强一把抓住转身欲走的张大碗，“天要下雨了。”
    “那正好睡觉。”张大碗说话的声音都已经变得懒懒的。
    “这种天气鬼子最可能来偷袭。”
    “对呀！”张大碗听他这么一说，顿时睡意全消，“我们怎么办？把弟兄们叫起来？”
    林奋强想了想，“没必要都起来，你叫两个机灵点的弟兄加强一下警戒。我到后面的洞口去看看。”他们正说着外面的雨已经下来，哗哗的雨声使侦知外面世界的动静更加困难。
    林奋强来到后面的洞口，这个洞口对着不远处的大榕树，因为背对敌人，守洞的弟兄把它改造得出较宽。他爬到洞口侧耳倾听，除了风声雨声，听不到别的。
    林奋强想这种天气呆在洞子里面是无法发现敌人的，必须派人到洞外潜伏。他主意一定，立即准备吩咐下去，正待转身，一道闪电划过，他隐约间看见大批的鬼子已经摸到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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