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封求学

<br /><br />                               （一）
       1970年8月28日下午，我从山西省长治北支左前线回到商丘营房后，去团司令部报到，准备参加在河南省开封师范学院举办的参谋苗子培训班，接待我的是副参谋长牛林祥和作训参谋邓时发，同时报到的还有特务连侦察排长胡志刚，二炮连排长冯冬安，八二炮连排长张兴国，120连排长乐新民。这时才得知我是作为军务参谋培训的，胡志刚是作为侦察参谋培训的，冯东安和张兴国是作为炮兵参谋培训的，乐新民则是为师炮兵科培训的。学习时间为半年，九月一日开学。当天给我们每人发了一个公文包，指挥尺、曲线尺、一把红蓝铅笔等标图工具。牛副参谋长要求我们好好学习，不负众望，随时准备勘负重任。
      这次培训是由军司令部统一组织，军教导大队具体负责实施的。目的是培养军事后备人才。由于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全国的军事院校因参加四大（大呜、大放、大辩论、大字报）全部停办。当时全国有各种军事院校111所，毛主席在文化大革命中接见红卫兵时说：“一、一、一，确实有妖。”由于军事院校长期停办，部队各领导级机关后备人才奇缺，并有断挡的危险，为此，军部首脑机关采取抢救性措施，要求每师各挑选20名有发展前途的连、排职干部参加受培训，实际上相当于现在的军事院校。连同周口、开封两个军分区带训的共有150人。教员全部都是具有20年左右军龄的团职干部，其中有六团参谋长谭忠海。                                                                     
       为了便于管理，每师编为一个排，我们二师排长由师通信科丁参谋担任。四、五团编为一班，班长是五团作训参谋林贵普，副班长张兴国。六、炮团、师直机关合编为一班，班长是段生和，副班长是炮团的郭荣耀。这次参加培训的除班、排长外基本上都是1968年入伍的，个别为1969年的兵。其中五团有梅刚普、陈声信，董荣辉、白明杰；六团有吴怀碧，高敬祥、陈荣华；师直工兵营蔡训浩等人。
      在教学安排上，第一个月为军事理论，主要学习毛主席军事思想，林彪的六个战术原则。毛主席的军事思想又着重突出学习毛主席的六篇军事著作，即：《论持久战》、《目前的形势和我们的任务》、《抗日游击战争的战略问题》、《中国革命的战争战略问题》、《战争和战略问题》、《集中优势兵力，各个歼灭敌人》。林彪的六个战术原则分别是：《一点两面》、《三三制》、《四快一慢》、《四组一队》、《三猛战术》、《三种情况三种打法》。
     为加深对毛主席军事思想和林彪六个战术原则的理解，培训班的教学方法相当灵活。采取大会授课，个人自习，战例讲解，分组讨论，大会交流等方法不断提高学习的深度和广度，使广大学员对军事理论学习产生的浓厚性趣，并不觉得是单纯理论而沽澡无味。战例讲解主要是结合沙盘、战例挂图讲毛主席在在井冈山时期的前四次围巢，四渡赤水以及解放战争时期的一些著名战例，并请来亲身参加过保卫延安的战斗英雄、军参训队队长彭海林讲《瓦子街战役》，大家围着沙盘边听边记，真有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看得见、听得懂、记得住。
      讲林彪的《一点两面》战术主要讲《辽沈战役》中的黑山阻击战、大虎山战斗，秀水河子战斗等著名战例，从而加深了对毛主席军事思想和林彪六个战术原则的理解。学习林彪的六个战术原则在现在看来可能觉得没有什么，但在当时却是非学不可的，因为林彪是红极一时的党中央副主席，全国人民的副统帅，是伟大的革命家、军事家、战略家。从一入学开始就发了很多林彪的书，规定学好林彪的六个战术原则不仅是参谋人员的必修课，也是全军指战员的必修课。
     在学习林彪六个战术原则时，普遍感到前五个都好理解，但《三种情况三种打法》则不好掌握，既考验指挥员的智慧，又考验指挥员的胆量。何谓〈三种情况三种打法〉呢？不妨晒给大家看看。即：根据三种不同情况（防御、退却、要退而不退）。采取三种不同的攻击方法（不打莽撞仗、要打莽撞仗、半打莽撞仗）。一种是敌人守，要完成一切准备工作再攻击；一种是敌人要退不退，如果准备好了再打，敌人会跑。不准备好就打，又怕碰不下来，这时应将敌人围起来，或围而不攻，拖住敌人，准备好了再大打；再一种是敌人退，那就要猛追，这时不要等命令，不要怕部队少，也不要怕情况不清楚，狠追猛追就是了。现在看来这些话是好说，真正作到就相当困难了，尽管教员一再强调说：“林副主席经常教导我们要敢打不经请示的仗，敢打无命令的仗”。但大家仍然顾虑重重，认为在军事理论上探讨是可以的，在实践上别太认真。打仗时如果真的遇到这种情况那个决心也不是那么好下的。既没有那个水平，又没有那个胆量，谁敢随便拿官帽、性命开玩笑，除非李云龙。
     这批参训人员由于入伍、提干时间都不长，所以，不论学习什么内容都觉得是新鲜的，大多都能够认识到这次学习是知识储备，是战略人才储备，能到这里学习实属机会难得，所以劲头都很足，自觉性也很强，学习空气非常浓，几乎每天都要搞到深夜，没有任何人施加压力。
     在学习期间不知是谁弄来一本郭化若注释编纂的《孙子兵法》，大家如获至宝，争相传看。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这本书，那时没有复印机，街上也没有卖的，白天除了按规定完成学习任务外，晚上就看《孙子兵法》。再后来大家轮流用手抄写，人手一册。每天晚上最多睡五个小时，好在那时年轻，一倒下就睡着了，每晚能睡四至五个小时基本上恢复得差不多了。
                                

（二）
      
    第二个月主要学习军事地形学，了解什么是地形、地物、地貌；如何判断地形、地物、地貌；如何识图、用图、绘图、测图和使用指北针。这一课看起来好象蛮简单，其实真正学起来还是很复杂的。它是一门深奥的专业基础知识，据说一名具有完全独立工作能力的测绘参谋必须经过专门军事院校培训三年，经考试合格后方能录用。而我们要把军事院校三年的课程在一个多月时间内全部学完显然做不到，学习中只能划快船，对所学课目作个大致的了解。
     为了学好这一课，培训班先在开封师范学院进行基础理论教学，并请来军司令部测绘专家给我们上课。一个地球仪足有一间小房子那么大，因当时没有充气设备，四个年青小伙子轮流用自行车打气筒充气，足足打了一上午。这个地球仪跟街上卖的完全不一样，纯属军用性质。对全世界的地理、水文、湖泊、河流、道路、桥梁等地理资料记述得相当完善，相当清楚。哪里山有多高，哪里水有多深，哪个海洋流速急、哪里流速缓，哪里是温水、哪里是冰川，哪里有旋窝，哪里是逆流以及水的流向等等，说得清清楚楚。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这种地图，在整个军事生涯中也是唯一的一次。尤其是海洋里还有温水，温度还挺高的，这一说法更是前所未闻，使人大开眼界，简直如梦初醒。啊！世界上原来还有这种地图？！不过，教员反复强调这个地图只能作参考，但也不是绝对的。他说：“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日本偷袭珍珠港就是用的这种地图，选择的进攻路线也是被军事专家普遍认为是急流、旋窝，根本无法航行的惊险地段，美军在其它地方都布有重兵，唯独这个地方疏于防范，结果偷袭成功，使美军受到毁灭性打击。按照辨证唯物主义的观点，任何事物都不是一成不变的，相对中有绝对，绝对寓于相对之中，同时还说明日本人对《孙子兵法》中‘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军事精髓用得相当闲熟。”
      室内教学半个多月后，又把我们拉到河南禹县山区进行实地教学。在那里学习测图、绘图、誊图、放图。半个月后参训队为了检验学习效果，要求每个学员根据所学的知识，绘制一份现地军用地形图。我们全体学员背着绘图工具，在一个叫“老三坪”的山头上转了三天，终于绘制出一份象样的军用地形图。尽管这座山头不是很高，等高线没有几根，线条也很粗糙，离正规的地图相差甚远，但这毕竟是我们自已的劳动成果，当我们向教员上交作业时，心里感到无比的高兴和自豪。
      从禹县回来以后，随即转入新的课题，学写战斗命令、拟制组织协同计划、摆沙盘和标图作业。这是参谋业务工作中的重点，不论战时或平时都经常碰到，首长们训练、演习或指挥打仗大多都通过地图或沙盘进行的。因此，掌握书写作战命令、拟制组织协同计划、摆沙盘和标图作业是每个参谋人员必须具备最基本的军事素质。这一课原计划学一个月，实际上超过一倍以上。主要是学习师进攻、团防御，进行沙盘推演。在理论和实践上提高每个学员的组织指挥能力。
     在师进攻和团防御的学习中，学员们根据教员事先拟定的想定作业，标定首长决心图，由于大家都是第一次接触这项内容，完全没有基础，又缺乏经验，所以学起来都很吃力，标得慢倒也罢了，关键是经常出现差错，一份首长决心图往往是标了擦，擦了标，地图擦破了，换了好几张，反复多次，千疮百孔，被大家叽笑为“橡皮参谋”。每天晚上都搞到深夜二点钟，教员催促好几次才睡觉。
     首长决心图标好后，培训班把全体学员拉到沙盘边进行沙盘推演，要求大家根据所学的军事理论提出自已的见解和主张，仗怎么打？兵力怎么布署？突破口选在哪里？请学员畅所欲言，发表意见。由于大家都是第一次上阵，对军事理论似懂非懂，或者说根本没有完全搞清，又缺乏实战经验，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出了不少洋相。教员又不好过多指责，只能循循善诱，一步一步往正道上引，在探讨中学习，在学习中提高。特别是我自已文化底子薄，基础差，只能以勤补拙，笨鸟先飞，空余时间加班加点，节假日不休息，不知就学，不懂就问，刻苦钻研，虚心向内行同志请教。整个学习期间，除了到开封师范学院毗邻的、具有一千多年历史的开封铁塔照过两张相外，任何地方都没有去。从来没有过个星期天，全部精力都用在学习上。
      学习摆沙盘被安排在开封师范学院东门外的古城墙边，那里有一块数十亩空地，空地北面是一片小树林，全部是沙土，是学摆沙盘最理想场所。随便找个地方稍微一坪，打上方格就可以摆沙盘了，还可以就地取材。把地图上的某一山头或某一地段按比例尺搬到地上，这就是人们通常所说的图上变现地，现地变图上。话虽然好说，但做起来还是挺难的，把它做好就更不容易了。真正要成为一个合格的参谋人员，没有千锤百炼的功夫还真是不行的。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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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完成参谋业务主要学习课程后，我们又抽出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学习各种兵器的基本知识。这项课程内容繁杂，课多面广。包括：炮兵、工程兵、化学兵、通信兵、装甲兵、航空兵、飞机、坦克、军舰等诸兵种的现行编制，武器装备、战斗性能、使用原则、操作规程、弹药基数以及各军、兵种之间的相互关联。总之，凡是我军的现行装备，不论什么兵种，也不论是什么武器都要学，都要会。或者说至少都要多少了解一点、多少会一点，做到心中有数。譬如学习炮兵知识，主要弄清我国现有炮兵的种类，各种火炮的口径、初速、射程、射击诸元，炮阵地的选择，炮群如何设置等。学习通信兵时，参训队把军直通信营部份官兵调来，教我们如何使用现有通信器材，如何使用发报机、两瓦机、步话机、电瓶车。并把我们分成两班，跟随通信兵在数十公里的距离外互相通话，如何使用密码等。有顽皮学员自编一套密码，每4个阿拉伯字一组与对方通话，急得那些通信兵在那里大喊，“你再说一次，我怎么听不懂。”一连说了好几次还是听不懂，他们哪里知道这套密码是学员自已瞎编的，当然不会听懂。      
      此外，还对美军、苏军的现行编制，武器装备、战斗序列、主要特点进行研究，尽可能做到知已知彼，有备无患。这对于掌握全局的军事指挥员来说相当重要。尽管我们只是军事机关的后备人才，但未来的战争都是合成军作战，其它军、兵种要配合陆军，隶属陆军指挥，所以，军首长把我们都当作复合型人才来培养。
通过这次学习不仅开阔了视野，提高了政治、军事、文化素质，而且在理论修养上、综合素质上、组织指挥才能上也都有显著提高，在我的一生中起到不可估量的作用，虽然时间不算长，但实际相当于过去数年还多，可以说是终生受益。九十年代中期，当我从部队转业到武汉市政法系统工作后，曾写过一篇文章，《运用军事谋略，做好执行工作》，被湖北省高级人民法院《法庭内外》和《审判参考》转发全省，并获得二等奖，实际上就是这时候打的基础。
     在学习航空兵知识时，参训队领导用汽车把我们送到空十五军、开封7249部队空军机场，请空军领导给我们讲课，然后安排我们坐飞机，亲身体验一下空中生活。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上午，我们全体学员来到开封机场，空军首长首先向我们介绍了飞机的种类，性能、特点和使用原则。说：“这批飞机出身不好，历史不清，表现还可以，”引得学员们哄堂大笑。接着又进一步解释：“何为出身不好，历史不清呢？这批飞机现全部为训练飞机，40年前为美国制造，解放前一直为蒋家王朝所用，解放后我们从国民党手中缴获了这批飞机，一直为我军服务，专门训练飞行员，质量可靠，耗油量小，轻便灵活，比国产飞机要强的多，所以说它表现可以。”据说，那时我国自已生产的飞机质量不过关，经常发生故障，出现飞行事故，空军飞行员每次上天训练，领导和家属都提心吊胆，担心害怕，所以都喜欢用美国的飞机。
     上午10时许开始登机，每个排坐一架，一上飞机大家都看稀奇，这里摸摸、那里看看，向机组人员问这问那，机组人员都耐心一一作了解答。空军同志怕我们初次坐飞不适应，可能出现呕吐，特地准备了好几个帆布桶，说如果你们想吐就吐在桶里。
      机组人员与机场地面指挥机关保持无线电联系，即使飞得再远也如同当面讲话一样，听得清清楚楚。飞机上天后离地面约4000公尺高，围着开封市上空转了三圈，每10分钟一圈，每飞一圈后仍回到机场在跑道上滑行，然后继续起飞。坐在飞机里往地下看，也许是那时候年轻眼睛好，地表面上的建筑物，行人走路等都看得清清楚楚，就象我们摆的沙盘一样。飞行中由于空气的阻力，地心的吸力，飞机象大海的波涛一样一起一伏，飞机向上时人的感觉问题还不是很大，飞机向下时人的心脏好象要掉下来一样，跟我们平时坐汽车下徒坡的感觉差不多。飞机起伏幅越大，这种感觉越明显。我在以后多次坐民航飞机，却没有出现类似这种感觉。
     飞机在上空一共转了三圈，转第一圈时大家还没明显的反映，转第二圈时身体开始发热、出汗，个别学员出现头晕、呕吐症状，转第三圈大多数学员开始不行了，我也开始出现头晕、胸闷、身体发热等症状。据机组人员讲；“出现这种状况的原因有两种，一是初次登机心情紧张所致，越紧张越明显，如果精神完全放松，就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二是飞行高度不够，只有4000公尺，如果飞8000——10000公尺就没有这种现象。8000——10000公尺相当于地面上的高速公路，而4000公尺只相当于地面上的土公路。因为是第一次坐飞机，机场领导怕出意外，规定只允许飞4000公尺，所以出现这种情况。”
      1970年11月24日，毛泽东主席发出了“走出营房，锻炼部队，克服老爷兵思想，实行长途野营拉练两个月”的重要批示，全军广大指战员都积极贯彻毛主席的《一一、二四批示》精神，参训队也不例外。原计划学习到春节，因为貫彻毛主席的“一一、二四批示》精神，不得不提前结业。此时部队已在路上走了20多天，其先头部队已经到达河南项城。参训队拉练。领导要求我们不要回商丘，直接到项城赶队，这样我们于1971年元月11日到达项城，正式结束了学习生涯，参加冬季长途野营（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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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过几遍了，老彭记忆力很好。有一个字建议改一下，“抽速”应为“初速”这是炮兵用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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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关注。

谢谢指正。

谢谢关注。

回复 6# 彭本炎 老弟兄不必客气。

谢谢关注。

这次培训时间虽短，但对参谋工作肯定有很大帮助。

您说的很对，基本上是终生受益。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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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军校一律停办实在过左，幸有教导大队及时弥补了军事建设的缺陷。好贴，顶上！

谢谢鼓励！

彭老弟是个高才生啊!

老哥过奖了，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