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酒》后忆 作者:聂建平

班副《谈酒》，有医学知识，更有社会哲理。
  作为中国酒文化的践行者，感触颇深。吟李白“天子唤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无醉飘飘然。
  这就是中国文化的尴尬。既要抗旨，又要称臣。于是伴行酒文化。酒只有二锅头，斩不断砍不掉。
  但饮酒并非文人专利。我在云南那个地区，据说平均每天酒精中毒死亡一点几人。
  云南人好客嗜酒，登峰造极。我们处亚热带经济作物区，交通通讯落后，人文开放程度和经济结构却优于内地。春天砍甘蔗卖糖厂，除现金外，分回红白糖和甘蔗酒。为便于储藏，许多农户宁要食用酒精，饮时一兑二。日久天长，瓶瓶罐罐分辨不清。
  有天乡领导找我，去附近傣寨喝喜酒。当时很重视民族政策，要不是担心不懂农事，原安排我去当队长。当地傣族人有习俗，凡红白喜事，全寨同贺。堂屋一桌属贵宾，院内几桌是亲戚，院外几十桌，过路人都概莫能外。夜间点火把，三天三夜不准离场。若去茅厕方便，两少女押送，守门口似哼哈二将。
  席间有乡村干部、傣家长者。为助兴，特请一赶车人，称是方圆几十里千杯不倒翁。大碗酒，大盆菜。谈笑风生，酒酣耳热。晚上火把通明，蔚为壮观。第二天，有人进门道喜，喝酒，惊呼：这是什么酒，到嘴就飞了？
  于是查询，拿错罐，喝酒精不知。
  当晚火光摇曳，朦朦胧胧。不倒翁后仰倒下，象电影里的慢镜头。架起再喝。后来不知什么隐身术逃离，在马肚下躺了两天两夜。
  第三天，我奄奄一息。想到民族政策，靠墙强撑。当乡村教师的夫人赶赴救驾。长者发善心，叹息说：既代饮，破规矩吧！
  大碗酒，约一斤半。她不假思索，一 饮而尽。
  后面的事，醒来听天书。
  邻近农场医生赶来，回天乏术，摇头无奈。送县里抢救，第二天要翻几十里山路等车，为时已晚。
  夜半时，黑黝黝人影晃动，鬼鬼祟祟敲门。是山寨原兽医，属阶级异己份子，出狱监督劳改。村民划清界限，背后戳点，谁都不和他说话。他就象聋子哑巴，低头劳改，每日受训，老婆也跑了。
  他打开布包，针管粗如竹筒，肯定是侍侯牛哥用的。还有几支畜用氯霉素针水和几瓶葡萄糖，不知过期多少年。事后听说，那针水早被明文禁用了。
  他哆哆嗦嗦说：可能你们不知我身份，给过我一支烟。反正是个死，死马当活马医。出人命，我是死罪。碰巧有救，千万别说。无证行医，活罪难逃。我生不如死，都听天由命吧！
  他慢慢推至金鸡啼晓，脸色惨白，冷汗如雨。我虽虚弱，起死回生。
  为保护他，此事一直守口如瓶。以后对人说，我的命，其实只值一支烟。当初递烟后，还懊悔大意了。
  次年离开山寨，全村欢送。唯独他无缘参与。挥手与众人道别，发现他戴斗笠、背竹篓站山坡。衣衫褴缕，孓然一身。
  男儿有泪不轻弹。
  拣条命，灵魂升华。综合许多事，开始反思与批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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