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云追月 作者：聂建平

曾胡言乱语，喜欢广东音乐《彩云追月》。
  日前出差浙江，聚会老同学。当年就读部队子弟小学，属首届，独班三十几人住校。直到三四年级，男女生还是同池共浴。
  杯盏中相讥老气横秋：坐着打瞌睡，躺下睡不着；现在事记不住，过去事忘不了。
  班主任叫王秀玲，才华横溢，教语文，是江浙人那种秀丽。我的第一支钢笔，就是作文比赛后，她自己花钱给我买的奖品。76年我离队时，料日后难返江南，费尽周折找到她，留下最后的合影。
  她受过高等教育，当过随军记者，浑身透发建国初期爱国青年的满腔热忱和蓬勃朝气。逢周末，大部分同学高高兴兴被父母接走，我只能等寒暑假坐军舰回家，每次吐得肝胆俱裂。
  星期天，校园冷清下来。王老师常搂着我，读普希金的诗，然后教我弹风琴。校长说，她撇下远在外地的幼子，把全部母爱给了我们。
  数学老师姓颜，英俊潇洒，篮球打得特好，常参加地区比赛，我们自然充当啦啦队。每节课，他只讲20 分钟，然后关上门窗，绘声绘色讲《说唐》。同学们聚精会神，津津有味，不闻窗外事。说也奇怪，地区组织数学测验或比赛，全班总是名列前茅。
  后来有个插班生叫小梅，特瘦小，扎马尾辫，穿带补丁的改制旧军装。和欢蹦乱跳的女生们迥然不同，她沉默寡言，十个磨盘压不出个屁来。
  星期天的三餐饭，总算有她坐对面。有次播放乐曲，后来知道叫《彩云追月》。她傻傻地怔住，泪光在眼眶闪，就是不掉泪珠。
  我幸灾乐祸说：谁叫爸妈不喜欢你？
  她咬唇，只在鼻腔里哽咽。
  王老师恰巧看见此幕，拽我进教研室，慈祥的面容扭曲了。训我时，纤细的双手在颤抖。
  我承诺守口如瓶，于是知道了小梅的身世。
  小梅牙牙学语时，母亲抱她送别父亲。车站月台熙熙攘攘，她的印象只有乐曲《彩云追月》。
  几年后，有叔叔抱小梅送母亲，恰巧又是《彩云追月》。
  王老师说，小梅父母都是军内最优秀的特工，为同一任务前仆后继，牺牲境外。
  我找到小梅。大丈夫一诺千金，为保密不能认错。两个孩子坐床沿默默无语，直至落日余晖洒进窗内。
  今年团聚老同学，他们颇有微词。去夏，三十几人从全国各地集结返校，我未能成行。还缺一个，是小梅。据悉她初中毕业参军，从此如人间蒸发。
  我猛然想起《彩云追月》，莫非。。。。。。
  但愿人长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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