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夜 训

1964年的除夕，是我们在战斗连队的第一个除夕。

当时，我们部队进入战备。平时的休息安排在星期三，节假日值班是绝对不能放假的，只有在别的部队放假结束以后，我们值班部队才能休息。

正好这年除夕安排夜间训练，以解决部队夜间战斗的问题。这天的训练课目是炮兵班进攻战术训练。

除夕之夜应该是伸手不见五指，然而由于连日来大雪，地面的积雪有两尺多深，反而使大地一片白茫茫的如同白昼。而且肆掠的北风仍然在不停夹带着鹅毛大雪，疯狂地撒向豫东大地，丝毫没有减弱的态势。

吃过晚饭后，部队以排为单位带到了战术训练场地。由于多日降雪降温，使雪的表层还上冻了，结了一层薄冰。脚踩下去“嘎”、“嘎”作响，每前进一步都很费力。

夜幕降临后，到处白茫茫的一片。凛冽的北风夹裹着鹅毛大雪直往袖口和领口里面灌，脸上早已被刺骨的凉风吹得麻木了。阵阵风雪让我们只觉得寒气逼人。在如此恶劣的气候环境中训练，无疑对我们是一种特殊的考验。

进入训练场地后，排长安排以班为单位组织训练。班长带领我们选择了一处便于迫击炮隐蔽的地形停下来。首先宣布了训练课目、目的、方法和要求。特别提出今天是除夕之夜，又是大雪纷飞的情况下，要排除思想障碍，集中精力完成训练任务。训练中要带着敌情、带着任务、带着问题，把训练场当作战场。真正做到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要注重提高部队在气候恶劣的条件下的作战能力。

然后，我们就开始训练了。炮兵班进攻战术训练有别于步兵的班进攻，主要是要根据进攻战术的要求进行不间断的转移炮兵阵地。周而复始地进行选择、占领地形和转移发射阵地，在转移阵地的老路确定运动路线和运动姿势。因此，炮兵班进攻战术作业运动是主要的。我当时是三炮手，携带15公斤的座钣和一把大铁锹，负责阵地设置。每到一地首先必须挖好座钣坑，然后协助二炮手架好火炮。在冰天雪地里每挖一个座钣坑，其难度是可想而知的。首先要除去地表的积雪，然后在冻土地上挖出座钣坑。尽管商丘地区地面是沙质土壤。但是经过零下十几度冻过的沙土变得十分坚硬。在没有上冻的情况下，用铁锹几下就可以挖好一个座钣坑，上冻后的地面用铁锹已经不能解决问题了，必须用小镐来刨。一镐下去一道白印，刨上十来下也只是一个小坑。好在十多公分的下面还没有上冻，只要解决了表层的问题下面也就好挖了。一个座钣坑挖好后，我的两手的虎口都已经被震得麻木了，身上早已是汗流浃背。

班战术训练需要经常转移阵地，而且战术训练要根据战斗进程不断向前转移。每转移一次阵地就是对我的一次严峻的考验，当战友们爬在地上隐蔽，觉得寒冷难当的时候，我却挖得浑身是汗。当用好炮他们在操练的时候，我们不操作的炮手必须找到隐蔽的地形，卧倒在雪地里。身上的汗水慢慢地变凉而开始发冷。于是我们的身上是冷了又汗，汗了又冷，如此往返循环地交替着。

周围的环境对我们也有影响。村落里不时传来零星的爆竹声提醒我们，今天是除夕之夜。然而，我们不能向常人一样享受除夕之夜的欢乐。更没有除夕之夜的美酒佳肴。甚至训练结束了，当战友们饥肠辘辘回到宿舍的时候，多么需要足够的食物来充饥。但是，这时根本就没有能够填饱肚皮的夜宵。当浑身经过反复的汗水的洗礼之后，想清洗一下皮肤上堆积的污垢和汗迹时，这对于当时来说，也是绝对不可能的苛求。只有带着疲惫不堪的身躯，钻进自己薄薄的棉被，去享受着疲劳之后的梦境。那除夕之夜的美餐、欢快与浪漫，只有在梦中去追寻，只有在梦中才能出现。

这就是军人的职责，这就是军人的义务，这就是军人的奉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