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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在1974年,沉湖,深秋。人们已经感到有微微的寒意。一天连队晚点名,讲了一堆零七琐碎事之后,指导员叮嘱大家说,我们营里,将会来一个犯错误的干部,在这里劳动锻炼,要求大家和他要保持一定距离,不能主动和他交谈,以免犯政治错误。由此之后,我便好奇起来,暗自猜想,这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犯了什么错误?会分到哪个连队?不久,听到了传说,这个人是个军一级的领导干部,是林彪黑线上的人物,最后分到了我们营的三机炮连。
我想,可能是因为我们营在沉湖入湖处的最前端,而三机炮连又在出湖口处,来往师部方便,放在机炮连肯定是最合适。不久,在我一直关注的道路上,便能经常看见两个年轻人随着一个六十岁左右的老人,戴着草帽,提着一只小板凳,早上八九点钟走来,中午接近十二点钟离去。大概是上面有要求,老人是半天劳动,半天学习,上午劳动时就到机炮连来,下午就回去了在家里学习。由于岁数大了,连队并没有给他很重的劳动,每天不过是给菜地拔拔草、喂喂鸭子,或者提着一个小桶在大堤上收收蓖麻。
时间慢慢长了,大家也熟悉了,这三个人又从特殊的人变成普通的人,每天走过来走过去,谁也不太介意了。干部啊,战士呀,时不时的也会跟这老人打个招呼,而老人呢也会主动的跟大家问个好。每次都会拿出自己的香烟递给大家,开始大家还不敢接,后来甚至主动找他要,他都会非常客气的满足大家。
每天随着老人的是一个年轻的干部,高高的个子,人蛮精神,说话老带着笑,好像是军区哪个部门的一个干事,专门负责对老人的监护。还有一个战士,却是一脸严肃,无论谁跟这老人说话他都会一脸不高兴的进行劝阻。据说他是警卫员,但是很少见到他对这个老人有什么帮助,应该说阶级斗争观念是很强的。
再后来,我们知道了这个被监护的老人就是大名鼎鼎的十七军政委:张昭剑 。
现在已想不起当时是什么原因,我们决定要去看看这个老人。是因为对毛泽东和林彪两条路线斗争的好奇?或是因为谊东和那位监护张昭剑的干事很熟?不得而知,反正就在深秋的一个礼拜天晓军、谊东和我走进了张昭剑的家门。
印象中,他的家是在师后勤宿舍的最后一排,大概是一个团职干部的宿舍。张和他的老伴儿住在大房间,两个监护他的随同,住在侧面的较小一间,门口的屋檐下放着一个竹躺椅,还有一把藤椅,老人就坐在躺椅上看着报纸,那天见到我们来,他多少感到有点突然,但慢慢聊起来后,大家就都放松了,天南海北的无所不说,但谁也没有提到那些敏感的政治话题,更多的像晚辈和长辈的对话,晓军随口问了他一句,您战争年代是在哪里啊?这一句引起了老人的兴趣,打开了他的话匣子,他滔滔不绝的讲起了战争年代的足迹。当讲到了曾在大别山五分区时(记忆可能有误,晓军更正),晓军突然问道:“那您知道五分区的政委是谁吗?”张昭剑大声的说:“当然知道了,我们的老政委是刘仰峤。”晓军听后,一下子紧紧的拉住老人的手,激动的和他说:“我,我就是刘仰峤的儿子。”老人一听,浑身一震,立刻用惊喜的目光打量着晓军(这恐怕是许久没有过的惊喜了),眼睛噙满了泪水。稍顿,老人的嘴喃喃的动了起来,苍凉的曲声在屋中荡起:“早也盼,晚也盼,盼穿,望穿眼。。。。。。。。。。自己的队伍来到面前”!唱罢,一老一少,紧紧的抱在了一起。看到这里,我的心底油然升起了一股凄凉,我和谊东相对无言。
这次之后,我们再没有相约看过张昭剑,也不知道也没听说过这个老人的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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