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诗九章

2、喜马拉雅山

我距离它很远。眼前是一望无际的草原。

草原的尽头是个垭口。垭口后面矗立着皑皑雪峰。我想那应该就是它了。

成片的向上耸立，倾斜插入天空。

它逐渐在升高。它已经站在世界最高的位置上。

我忽然希望奔跑，希望长出翅膀。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如此想去我从前没有去过的地方。

心脏激跳的嘭嘭直响。

壶口眺望  

  成千上万只在泥里挣扎的羊和牛。被泥石流驱赶着。

  很多牛被吞没，没有什么声响。有的隐约发出一种沉闷的声音。接下来就什么都没有了。一块块被风撕扯的风。

  仍然奔突。仍然倒下去、耸起来，断了、撕裂了的奔突着。

没有犹疑，来不及张望，不去触摸伤口，义民般以自己的躯体铺平堑壕，淹没城池。倒下的，就倒下了。奔突的，一如以往的向前奔突，耸起，跳跃，挥舞。

  全坠落了。一群一群的披着泥沙的羊和牛全坠落了。

  在这个瞬间，它们一概毫不犹豫的把自己撕扯成一面面大旗，飘扬，翻卷，飞舞，从容如一只只展开翅膀的鹰。    （写于1989年8月，原载2014年中国散文诗年选） 

11、高昌古城

没有荒草的废墟。蛇在翻滚。残垣断壁和可以看出还是路的路上爬满了无数条透明的蛇状火焰。我低头看地，影子暗如黑夜，前边不远的断壁下也已经进入黑夜。路亮得晃眼，刚刚碾压过的白色沥青。一只鹰叼起一条蛇腾空而起，它从空中俯瞰，这里曾经是一片繁华的古城。城郭精致得有如一尊尊精雕细磨的陶罐。

现在，它冷静、无声地诠释着自然，时光，严酷，以及美轮美奂。

12、1983年4月过三峡瞿塘峡时所见

江水在刀劈斧剁的岩壁间回旋冲撞。木船被激流抛上抛下。一行光着身子的纤夫屈身拉着木船。

船上的船夫已经完全仰面朝天的平展在木船上。脚蹬船帮，手撑木杆。船下还有另一名船夫紧紧把住船身。

十几年过去了——

纤夫赤裸的身躯历历在目。船夫拼死撑船的动作如在眼前。

26、几个跳蒙古舞的小伙

几只扔掉酒杯的老虎，晃动着身躯，扑了过来。

跳跃着，在疾驰的马背上翻滚，乘骑，跳上跳下。

大幅度的翻转腾挪。如风，如鹰。

如同看见——一望无际——骏马驰骋的草原——

蒙古人。

   27、正在向我们亲切靠拢的月全食

最后，一秒一秒的，飘浮，自空中落入海洋

它潜泳似的向我游来  

我头一次和它如此接近

我清晰地看见了它浑圆的身体及其弧线

它的从不示人的阴影部分才是它的真身

黑暗中或许隐藏着真正的花朵

月全食接近完成的时候最好看——被紫红逐渐淹没，一颗明暗清晰，阴阳和谐的发光球体，正温和、亲切地向我们靠拢。

月全食了解人类的情感。它以自己的融合示之于我们。

2018年1月31日夜

5、云朵

  洁白的翻卷。海浪似的。一个浪，一个浪，扑面而来。

  湿漉漉的。

  我好像在天空驰骋。

6、夜宿纳木错

   一部分星星在天上掌灯，一部分在湖里游泳。

7、戈壁落日 

柴达木暗下来。夕阳像只火狐狸

钻入

明暗交界线。

远方

飘起人形篝火

星星们围过来跳舞。

选自即将出版的散文诗集《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