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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芳》作者:张吉明 陆二师后勤部政工科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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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angyanjun111 发表于 2009-3-2 11:53:0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元旦前夕,我突然患病高烧到40.2度,只两天,就把我烧得迷迷糊糊。经检查是扁桃体发炎引起高烧,营部卫生员赶忙把我送到三里外的师部医院。在门诊所,我连眼皮都没力气睁开,朦胧中,听到一个甜嫩脆凌的女兵声音:“一切由我安排好了,你就放心吧!”随后,恍惚感觉到,她给我办好住院手续,送到病房,打针、服药,又遵医嘱立即给我静脉输液。
      当时,正值寒冬腊月,大雪纷飞,寒气逼人,输液后,连日高烧的我身上一阵一阵的打哆嗦。见此情景,她立即抱来两床棉被盖在我身上,看我还是发抖,她又跑出去抱来一床被子和一件大衣,两个热水袋,后来又打来一搪瓷缸开水,把输液的橡皮管下端的一段放在热水中暖温,我这才慢慢暖和过来。等她折腾完以后,我就迷迷糊糊昏睡过去了。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只感到从遥远遥远的地方,传来极为亲切、温和、深情的呼唤声:“小汪,小汪!”我认为是妈妈,或者是姐姐的声音,我想看她们,可怎么也看不见,想喊却怎么也喊不出声。我就拼命地向声音传来的远方跑啊,跑啊,突然,声音近了,清晰了,我猛地睁开眼——这时,正碰上一双惊喜交加、波光闪闪的眼睛,一个戴着白工作帽的女兵,脸上有一对好看的酒窝,只见她长长的舒了口气,温和地对我说:“小汪,你总算醒过来了,我叫苏薇芳,大家都喊我阿芳,今天正好是我值特护班。”我知道师医院不象大医院,常常是老卫生员担任护士值班,我想起昨天就是她给我输的液,想起她细心的把输液管暖热。她抬起胳膊看看表,说:“现在是九点,从五点到现在,你整整昏迷了四个小时,已经给你吊了三瓶水,体温总算下来了。”
      看着她站在床边轻巧的整理着输液器,我忽然想到刚才的梦幻,我自己不好意思地用胳膊档住脸笑了。
      大概是输了几瓶水的缘故,尽管浑身出透了汗,但还是想起了小便。我希望能找个男卫生员,我就问她:还有别人值班吗?
      阿芳笑着说:“今天是河南豫剧二团到咱们师慰问演出首场《朝阳沟》,临近元旦,全院除了门诊肖霞军医值班外,连病号都去看演出了。”
      听了她的话,我心里一阵不安,十分抱歉地说:“因为我的病,罚你陪着熬夜,千载难逢的豫剧也看不成了。”
      “快别讲这些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你不是也看不成了,再说就是没有戏,谁也不愿意生病啊!”她这样说。
      这时小腹再次向我提出警告,我也显得烦躁不安,欲言又止。这点情绪变化,立即被她看出来了。她轻声地问我,是不是要小便?我想:全院就还有一位值班军医,听名字还是个女兵,无奈,只好红着脸点了点头。
      她轻快的走出去,转眼从外面拿来一个干干净净的搪瓷便盆。因为我的左腕正在输液,她就要动手帮我接便盆,这下把我羞坏了,恳求说:“我自己行,请出去一会儿。”看我这副窘迫的模样,她迟疑了一下,后来默默地转身走出了房门。
      当我好不容易用手支撑着沉重的身体,便盆还没接好,终因身体太虚,头旋目眩,右胳膊一软“当”地一声,头结结实实的碰在铁管床头上,再也支撑不起来了。阿芳听到响声,赶紧跑进屋来,慢慢把我扶起,并轻轻地揉着碰伤的头部,说:“小汪,你家里有姐姐妹妹吗?有吧,我们这些医生护士的,就象你家里的姐和妹。有病就不能讲那么多,再说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嘛?”听了这感人肺腑的一席话,我从心底涌出一股无限感激之情。虽然,我一个小伙子,让人家一个姑娘这样伺候,真有说不出的难为情,但在这样一位大姐姐面前,还能说什么呢?小便完后,她把我安顿好便住外走,刚到门口又扭过头来嘱咐我:“你不要动,等会儿我就来!”那口气就象对她不听话的弟弟。
      过了不到十分钟,她吭哧吭哧竟提进一个铁炉子来。里边熊熊的炭火,烧得正旺,不一会儿,我这间只放一张床的特护房间就烤得暖烘烘的了。这时,刚好一瓶水输完了,她轻轻地拔下针头,开玩笑地说:“今天晚上你解放了,不再输水了。”过了一会儿,她又掂进来一个洗澡盆,一桶热水,让我脱下汗水湿透的衬衣,竟给我擦起澡来。她说这是护理规定,这样不容易着凉感冒,恢复得快。擦完澡,她帮我打开小包袱,取出内衣让我换好,并把汗湿的被褥撤掉。我的身上好似卸掉了沉重的包袱,轻松、清爽、温暖、干燥、舒畅而痛快。
      后来她要把我换下来的湿衣服拿出去洗,我真的急了,死死抓住衣服不放。她又笑了一下,说:“别争,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一会儿就洗完了,晾在屋里的铁丝上,室温高,明儿一早就干了,好替换着穿。”口气是不容置疑的,我只好让步了。
      忽然,医院里响起了乱哄哄的脚步声,夹杂着兴奋地南腔北调的哼唱和笑语声。戏散了。
阿芳把衣服洗净,正往铁丝上晾,突然风风火火一个女兵跑了来:“阿芳姐,你快回去休息,为替我值班连戏也没看上,下半夜再不能让你值了!”我的心猛地一颤,啊,原来她是在替人值班呀!
      “嘘——”阿芳把食指放在嘴边,又用眼神向我这边瞅瞅,示意她小声点,似乎有什么秘密怕我听到一样。阿芳把她拉到门外,门外传来一阵轻轻地争执声。只听到阿芳说:“这是特殊情况,丽丽你就照顾我这最后一次吧,好妹妹,嗯!”
      一会儿,就听到叮叮当当的烟囱响。那个叫丽丽的女兵嗔怪她说:“阿芳姐,你值班总是把炉子拿到病房,夜里怎么过呢?”
      “病人比我更需要啊!”
      阿芳把烟囱拿进屋,我十分过意不去地对她说:“阿芳同志,请你把炉子搬回护士办公室!”她象没听到一样,利利索索地把烟囱安好,回头对我一笑:“不就那么几个小时吗?一会儿就过去了。”瞧她说得多轻巧。我知道,在这风雪之夜,空荡荡的办公室沏骨的寒冷该是多么难熬!
窗外冰天雪地,室内温暖如春。
      十二点左右,阿芳没打招呼,就悄悄地走了,大约过去了半个小时,阿芳端来一饭盒热气腾腾的面条,上面有大块大块的蛋花,麻油、香葱、鲜姜佐料,散发出一股诱人的香味。大概是两天没吃饭,这会儿身体好多了的缘故,看见面条,顿时食欲大增。啊,原来她并没有去休息,而是给我做病号饭去了。她为病人想得多么细啊!我感激的望着她红扑扑的笑脸,接过了她送到手里的饭盒,心情真是十分激动,当时真想叫她一声阿芳姐,但是怎么也没好意思喊出声。
      年轻人就是这样,不是重病躺不倒,恢复起来又快得出奇。那天早上一觉醒来,六点多了,身体似乎完全好了,心里有说不出的痛快。我庆幸地想,要不是医院的及时治疗和阿芳的精心护理,说不定现在还在哪里受罪呢!望着眼前正在拖地板打扫卫生的阿芳,回想夜里她为了护理我,忍寒受累精心照料的细微末节,激动的心情再也无法平静。对,要给她写封表扬稿!于是,我铺开纸,拔出笔满怀感激地写道:
阿芳姐:
      请您允许我这样称呼,您用热忱的、温暖的手,把我从冰冷的死亡边缘拉回来,您对我无微不至的关心照顾,真比我的亲姐姐还周到细致,使我感动地几次都想掉泪。如果可能的话,我真愿意把心掏出来感谢您,但这是不可能的,您也不需要。我想最好的感谢,就是在今后的生活和工作之中,对待同志像您那样满腔热忱,对待工作像您那样极端负责任……
      正在拖地板的阿芳,可能发现我写什么,她走到我的身边看了一眼,脸腾地红了,象做了什么错事,怯生生地低低地说:“您不要写,这都是应该做的……”
      “阿芳姐,班长!您再不能拖了。”丽丽闯进屋来嚷着,不由分说便从阿芳手里夺拖把,看样子泪都快流出来了。奇怪的是,这次阿芳并没有和丽丽争,而是静静地望了丽丽一会儿,便顺从地把拖把交到她手里,回过头对我微微一笑,算是打了招呼,转身轻轻地走了。我突然从阿芳的眼睛里,意外地发现了阿芳一丝遮掩的忧伤。
      丽丽看到我在写阿芳的表扬稿,似乎触动了她的什么神经,引起强烈的共鸣,充满感情地说:“应该写,应该写!班长做得好事,我们闭着眼一口气可以举出五十件,简直可以写一部长篇小说!阿芳姐自一九七六年从上海入伍以来,三次立功,五次受奖,年年被评为技术能手,训练标兵,护理技术全院第一,要不是提干制度改革,当个护士笃定顶呱呱!最感动人的是她工作泼辣不怕吃苦,乐于助人。”
      说起阿芳,丽丽的话就不停了,她不停地说:“去年八月在农场,一天夜里一点多,附近农村突然送到我们卫生所一个患小儿肺炎合并心衰的小男孩。只见这个不到一岁,胖胖可爱的小孩,当时脸色苍白,口唇发紫,呼吸极度困难,心跳极快,烦躁不安,如不及时抢救,就会因心衰而死亡。需要马上吸氧并立即缓慢静脉注射西地兰纠正心衰。抢救小孩我是第一次,心里特别紧张。小孩心衰血液循环很差,加上胖,本来又细又小的血管更是像细线瘪瘪的,农场灯光又暗,难找极了。我扎了五、六针都扎不进血管里,刚从医大毕业的孙军医,试了几次也未成功。小孩的母亲急得浑身打颤,话都说不出来了,我们更是急得满头冒汗,我只好去喊十二点刚下班休息的阿芳班长。她二话没说,立即投入抢救。只见她在小孩的额头搓搓揉揉,极细心地找到一根小血管,慢慢地进针。大家屏息静气,多少双焦急的眼睛都盯着她那捏着小小针头的手指,小孩的生命就系在她的手上啊!真是神了,她竟一针见血。我和孙军医都舒了一口气,阿芳的额头上也渗出密密的汗珠。药液缓缓地推进了患儿的血管。一个小时后,小孩逐渐安静了,心率恢复正常,呼吸平稳,脱离了危险。阿芳又陪到天亮。像这样的事例实在太多了。”
      顿了一会儿,她似有感触地说:“我们班长把美好的年华,火一样的青春,都献给了部队,献给了病人,献给了护理工作这项神圣而光荣的事业。就是在临走前这一晚上,她还是不肯休息,坚决向领导要求在特护你的病房中度过!”
      “什么?临走,到哪里去?去学习吗?”我猜她一定是到学校或大医院进修学习。
      “学习个鬼!!再过两个半小时,她就复员走了!”她急得一跺脚。
      “啊,复员?!”我几乎喊叫起来,惊异地瞪大眼睛。此时,我的心海里无异于遇上龙卷风,波涛汹涌,激浪排空:一个马上就要离开部队的战士,放弃休息,主动热情地接待病人,把看戏的机会让给战友,替战友值班,雪夜给病号送炉子,擦澡,洗衣,做面条……这一切像电影里的特写镜头叠印在我的脑际。我,一个连队的普通战士,与她素昧平生,互不相识,她为了什么呢?她是把对部队的爱,对人生的爱,全部的倾注到自己的工作之中,倾注到病友身上了啊!  
      我不知道,阿芳参军六年来,熬过多少这样的不眠之夜,温暖、激励过多少战友的心?!我有幸亲身经历、亲眼所见,认识了这样一位好战友。我为能拥有这样的战友而自豪、激动。当时,无论怎样我都很难相信阿芳要走。
      八点半,阿芳带着一方半旧的黄背包及简单的行装真的要走了。我顾不得医院里送行的众多男兵女兵,也忘记了“男女有别”的无形的戒规,径直挤上前,紧紧握住她温暖的手,深情而真切地叫了一声“阿芳姐——”再也说不出话来,热泪情不自禁地扑簌簌淌下来,泪眼模糊中,我发现阿芳眼里也溢出两行亮晶晶的泪珠。
      我送她到医院门口通往师部集合点的大路上。几个女兵相送着,她走了。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还见她不停地用手帕揉着眼,两肩一耸耸。
      她走了。雪地上留下一串深深的脚印。
      几十年来,在雪地上我一看到脚印,就会想起阿芳,想起二师医院前的小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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