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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是无情 作者:张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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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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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2]偶尔看看I

    admin 发表于 2009-2-27 16:20:1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道是无情

    张吉明  衣学领

    毕竟是老乡加同学,指导员陈鹏和副连长史德明,一文一武,灵犀相通,工作配合得天衣无缝。
    连长住高级步校一年多来,副连长抓军事,指导员抓政治,连队年终总结考核总评全团第一,荣立集体三等功。
    可时近年关,史德明与陈鹏却油炸麻花——拧啦!
    事出有因。半月前史德明脸色阴郁地交给陈鹏一封信。
    陈鹏一看信封就知道是史德明的妻子秀霞写来的。
    陈鹏抽出信一看,那滴滴泪渍浸湿过了的信笺上,朦朦胧胧映出秀霞泪珠涟涟的面容:
    “德明,去年,你说工作忙,不能休假,我没怨言,今年再过二十天就春节了,也不见你的人影,我也不埋怨,谁叫嫁给个当兵的呢?可是眼下,咱们兵兵急性肺炎住进县医院,小鼻翅儿一翘一翘喘不过气来,就像刀子扎我的心。这里已有两个孩子因这种病,抢救不及时而…… 一想到这儿,我就害怕死啦,如果万一有个好歹…… 咱娘担心孙孙,也病倒在床上。我一心挂两头,又是家里,又是医院,常常是菜炒熟了没放盐,拿着钥匙找钥匙。白天强装无事,夜里我蒙着头咬着被角止不住泪水直淌,我太没出息,太软弱啦,德明,你快回来吧……”
    陈鹏宽额头上的皱纹渐渐向眉宇间成一个疙瘩,深邃的眸子里流露着深切同情的光芒。“唉——”他长叹一声,好像秀霞的泪脸就在眼前。
    陈鹏与德明、秀霞与自己的妻子春兰都是高中的同班同学。德明母亲三年前因脑血栓形成半身不遂,经秀霞三年的精心照料和医药治疗,现在总算拄着拐棍能走路了,但生活不能自理,秀霞舍不下老人,已有两年未来部队探亲了。唉,那一个成家的军人没有一部难唱的曲啊!他知道,此时任何安慰的话,对于德明都是多余的。于是沉吟了片刻说:“你回去看看吧,连里正好有一个干部休假名额。”
    “你去年也没休假,春节就要到了,你咋办?”史德明与陈鹏同命相怜,不无关节地问。
    “春兰前天来信说,她准备学校放寒假后到这里过春节。”
    “噢,春兰到这儿过春节,那就去准备了!”史德明心情似有些轻松地站起来,长吁了一口气,走了。
    第二天中午,陈鹏推开史德明的门,史德明正在往旅行包里装东西。
    陈鹏顿了一下,语调低缓地说:“德明,你别收拾了!”
    史德明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陈鹏轻轻把德明按在床边:“坐下,听我慢慢说。昨天师里刚下了通知,春节期间严格控制休假人数,保证干部在位,规定只准走一个……”
    “那不正好吗?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走吗?”
    “不是,三排长的母亲病危,我临时决定让他走了。”
    “定了?”
    “经请示批准,我已通知他下午走了。”
    “啊……”史德明顿时眼睛瞪得圆圆的,嘴巴张得大大的,忘了复原,棱角分明的瘦长脸扭曲成一个不正规的大问号。
    “德明,你的心情我理解,可排长的母亲六十多岁了,晚期胃癌,正在抢救,今天上午就收到地方医院党委给支部拍来的两封加急电报,让三排长速回准备处理后事。你知道,你又是独子,不回去后事谁料理?”
    “那我……”
    “咱们再想别的办法!”
    “你不能再给我反映了?”德明愁眉苦脸地说:“我这也是特殊情况啊!”
    陈鹏想了想说:“德明,这是规定,再说,连里还有战士也想请假,咱们是干部、党员……”
    听到这里,史德明心中的火气一下子窜了上来“少给我上政治课!”
    “德明,你听我说……”
    “算了,别说得比唱得还好听。自己生活安排好了,哪还有心思管别人!拍着你的胸脯想一想,你从机关到连队两年了,连队的工作,获得荣誉,哪一点没有我的配合?一年多来,我家里病母、弱妻、幼子,有多少艰难,我吭一声了吗?我算看透了,你进步,思想好,你干吧!说完站起来,把地上的旅行包踢到一边,又把门重重地一甩,气冲冲地走了。”
    痛苦,铭心刻骨的痛苦,再没有比遭到密友的误解更使人痛苦了。史德明一阵劈头盖脸的冰雹,把陈鹏砸得连喘气的机会都没有,屋里留下一股深烈的火药味。他本不抽烟,此时,看到桌子上摆着一盒带把儿的“凤凰”烟,就顺手抽出一支,哆哆嗦嗦地点燃,这才发现手指怎么也激动得这样厉害。他深深地吸了一口,嘴里又苦又涩,但吐出来的烟雾和烟头上缕缕飘溢出的青烟,却有着爽身怡神的清香,心情也开始有些平静了。
    按德明的个性,这个事情他完全能够正确对待,这次怎么出乎意料地发这么大的脾气?
    想起两年前妻子生孩子,自己请假回家,因科里拉不开栓,科长让推迟一个星期,为此,自己竟和科长闹了个红脸。想到这里,陈鹏不禁哑然失笑了,人都是一样的啊!
    作为指导员,从感情上讲,自己宁肯让全连干部都休假过春节,一个人把担子挑起来。但执行上级规定的内涵远远超出外在的价值。严格的组织,铁的纪律,服从的天职,无坚不摧的战斗力,不能简单地用感情的砝码去交换,只能靠平时一点一滴地往往是痛苦地磨练、潜移默化地养成。这是军人特殊素质的一种训练。
    凝视着那徐徐吐出而袅袅上升的青烟,秀霞泪痕斑斑的脸庞又出现在他的眼前。是啊,作为军人的妻子,尤其是家住农村的,他们的牺牲不比军人少。秀霞正是这样的贤妻。她默默地替德明承担起赡养老人和幼子的双重责任。春种秋收,在责任田里累得筋疲骨散,回到家里还要缝补浆洗,喂猪做饭,照料病母、孩子,里里外外忙活的有条有理。理家过日子,三里五乡谁提起她都叫好。她积极支持德明在部队工作,从没扯过后腿。家里脱不开身,两年没见丈夫的面,难免有些幽怨,现在又雪上加霜,一老一少,要有个好歹,怎么交待?不给丈夫诉说,又能给谁讲呢?是啊,他们夫妻俩也该会会面啦!
    “对!”陈鹏突然双手在胸前一砸,拧在一起浓眉舒展开来,眼里飞出喜悦的神彩,他把烟头在办公桌角上研灭。“好,就这么办!”他自语着,立即从上衣袋里取出钢笔,顺手撕下几页信笺,拧开笔帽坐在德明的办公桌前刷刷地写起来。
    这以后,碰到德明,陈鹏总是笑脸相迎,想主动找德明谈谈,德明对他形同路人,扭头便走,弄得陈鹏很尴尬。
    中午,天淅沥淅沥飘着蒙蒙细雨,史德明从饭堂走出来,看见文书拿着一封电报在找指导员,他截住先打开看一遍,(本来他俩就不分彼此的)一行刺眼的扫瞄铅字跳动在眼前:119次27日到春兰。若是过去,史德明一定为嫂子的光临而欢呼“乌拉”,非要缠着陈鹏为嫂子设宴接风不可,还会逼着春兰干两杯,但今天不同,一种忿忿然的心绪冲击着他的心胸,哼,关键时刻都是爹死娘嫁人——各人顾各人噢!
    下午两点多,大概是看到了电报吧,陈鹏兴致勃勃,满面春风地找到史德明,约他一道到车站接人。陈鹏的笑脸是诚挚的,有魅力的,像他春风般的心一样暖人。战士们一见到指导员的微笑,总感到格外亲切,史德明何尝不是这样呢?今天,他却怎么看怎么不顺眼,想到眼泪汪汪盼自己回家的妻子,他感到这副笑脸似乎是有意对自己的挪揄、嘲弄,真腻歪人!
    陈鹏却突然不笑了,他仿佛看透了史德明的心思,正色道:“你史德明,就这胸怀!就这水平!去不去由你!!”完,转身就走了。
    史德明望着陈鹏的背影,怔住了。他想起春兰嫂,咱还是该当去接接。于是,史德明跟着陈鹏的背影追去。
    走出营房大门,到车站不足四里柏油马路,来去匆匆的人们都为各自的生活奔忙着。
    临近春节,大概老天爷看到人间的欢天喜地过节景象,激动得不能自已,倒泪雨纷纷起来。细细的雨丝儿,飘啊,飘啊,不见其小也不见其大。那纤细的万缕情丝无休止地编织着朦胧的轻纱,雾状的晶莹得碎珠——生命的精灵,向千家万户传递着春的信息,江南春早嘛!此时,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而这里,春姑娘却轻吟着春的抒情曲,舞着春的银纱姗姗莅临啦。
    “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充满阳光……”那里传来仙女一般的旋律?是啊,正是为了让人民的生活永远充满阳光,才把我们军人佳节的美好祝愿,留在亲人的梦里,陈鹏想。
    街道两旁,熙熙攘攘东来西往,都是伞的展览、美的流动,红黑绿黄蓝花的雨伞下,一对对慢悠悠的柔情如蜜的恋人,还有朝气蓬勃的小伙子,飘逸灵秀令人钦慕的女大学生,花朵一样背着书包蹦蹦跳跳的红领巾……色彩斑斓的世界,都溶在这和谐的美的旋律中。
    陈鹏也是一个有有血有肉的情感丰富的青年男子,何尝不愿意陶醉在这美的享受之中呢?
    部队驻在这个风景秀丽的江南中等城市,素有“小上海”之称。有“包孕吴越”浩瀚无垠的全国第三大淡水湖。碧水悠悠,银帆点点,湖光水色,景致旖旎,令人倾心销魂。每当节假日,红男绿女,包括白面皮、高鼻梁、蓝眼睛、黄头发的外宾都尽情畅游,流连忘返。可是他与德明都是苦命人,没有一次同妻子一起到这里玩玩。他虽然难免有些惆怅,但想到自己的局部牺牲,正是为了捍卫着大众美的享受,又感到是那样的天经地义、理所当然。
    “呜——”一声汽笛长鸣,火车进站了。不一会儿,从车站口涌出一股人的急流。史德明和陈鹏四只眼睛像电子扫瞄一般审视着每个携提包、抱孩子、疲惫不堪的女同胞。
    “啊,那不是秀霞吗?怎么来啦?”史德明突然眼前一亮,顾不得多想,有点失态地拨拉开众人,撞落了一个旅客的手提包,他也没顾得上道声歉,急急火火地向秀霞奔去。
    大概情人的眼睛有相同的频率,秀霞在车站广场上那众多的人群中,第一眼就看到了史德明。赶忙把旅行包放在地上,双手把儿子递到跑近面前的史德明的怀里。
    “快,兵兵,快叫爸爸!”笑脸上荡漾着一片羞怯而娇柔的红晕。
    德明紧紧地把儿子搂在怀里,在那嫩润的小脸蛋上狠劲的亲吻着,也不知道是硬胡楂子扎得还是抱得太紧,兵兵挣扎着吱哇乱叫。
    秀霞骄傲而又幸福地嗔怪:“看你,八辈子没见过儿子!”
    “小兵的病好了?”
    “这不是交给你了!不过医生说了孩子再不要感冒了。”
    “咱娘的病好了啦?”
    “早好了,宝贝孙子病好了,娘的病能不好?”秀霞说着,一股甜蜜蜜的自豪感涌上心头。是啊,病婆婆,娇娇儿,不容易啊!
    “你来咋连封信也不写?”
    “人家累得白天黑夜都分不清啦,那顾得上啊。哼,你倒是躲了个清静”,说着,娇声娇气地埋怨起德明来。沉浸在一种莫名的幸福之中。
    秀霞倏地想起了什么打断了德明的话说:“对了,还没顾得上给你讲,这次可是全凭春兰嫂子照顾啦,要不是她帮我在家里照料咱娘,我哪能腾出手来精心照料兵兵啊!我走前,春兰嫂死活硬把咱娘请到他家过春节,还一迭连声地说:‘兵兵都快两岁了,还没见过爸爸的面,不能看了照片,见了穿军装的就老喊爸爸啦,你们这牛织女也该会会面啦。’说得我直难为情。对啦,她说,我上火车后她就拍电报,她没拍?”
    “怎么,春兰嫂子不来”德明似乎感到不大对头,急急地问。“我和陈鹏是来接春兰的啊!”
    “你真糊涂啊!春兰嫂替我照顾咱娘,咋来呢?开始我过意不去,咱咋能再拖累人家呢?叫她到部队过春节,你猜她咋说?‘我暑假已去过了,陈鹏懒得一天也不着家,又给他洗衣服做饭,比家里还累,南方夏天又闷又热,一天到晚身上潮乎乎、粘乎乎地难受死了,那蚊子也欺生,差点没把俺娘俩吃了,春节俺可不去了,在家清静清静!是她给我买好车票硬把我送上车的……德明,你怎么啦?’”
    德明听到这里一切都明白了,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想到这些日子对陈鹏的难为,鼻子一酸,泪水禁不住在眼眶里直打转转。
    陈鹏呢?这时,史德明突然想到和自己一起来接人的陈鹏。
    他扭头四顾,泪眼模糊中,看到陈鹏从车站旁的百货商店里笑吟吟地走来。来到近前,陈鹏手里拎着的塑料网兜里红红绿绿装的透明塑料袋里,蛋糕、饼干、小儿酥糖,苹果塞得鼓鼓囊囊。
    陈鹏取出一支精制的打火手枪风趣地对兵兵说:“小兵,这是伯伯送给你这个小接班人的特别礼物,长大要象你爸爸,当个好兵!”
    史德明赶忙把孩子塞到妻子秀霞的怀里,紧紧握住陈鹏的手:“唉——我……
    一滴滴烫烫的东西落在陈鹏的手上。  

    1984年8月写于南京大学哲学系
    发表于南京军区政治部《前线文艺》1986年第2期
    这是我和衣学领战友合作创作的小说,请战友们批评指导。衣学领战友原来在五团任教导员、政治处主任,后来任团政治委员、坦克师副政治委员、军分区政治委员,是一位勤奋好学非常优秀的部队政治工作者,是我的一位好好的朋友,99年春节我到他所在的部队,受到他的热情周到的接待,我非常感激他。今天为了回忆战友情谊,特发到二师战友网网上,以飨战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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